——有感于《蒋介石日记揭秘》中对饷、对粮食的态度
李敬宇
蒋介石是个复杂的政要人物，在对待共产党的态度上，和孙中山相去甚远。比如在1923年8月至12月，蒋作为代表团团长，代表孙中山访问苏联期间，代表团四人中三人是国民党员，只有张太雷一人是共产党员，彼时，蒋介石已表现出对苏共、对中共以及对张太雷个人的排斥态度。
黄埔军校成立前，蒋介石几乎没有真正带过兵。先是跟着陈迥明混，担任其军中有名无实的参谋长，后陈迥明反水，蒋介石又在陈原先的老部下许崇智的队伍里当参谋长。这是孙中山一手任命的，蒋介石虽然对这个始终不变、不上不下的参谋长有想法，中途还闹了几回小情绪，一闹情绪便辞职，便回老家浙江奉化，但对于孙中山，始终忠诚不二。特别是在陈迥明叛变之初，孙中山处境甚危，蒋介石于1922年6月29日只身来到永丰舰上，全权指挥战事，为孙中山撑腰打气，一捱竟是五十多天，也实属勇气过人。后来蒋介石写了《孙大总统广州蒙难记》,虽是讲述历险过程，但多少都有自我标榜、做广告的意味，在国民党中的威信，才算真正树立起来。然而涉及到党务工作及党内的大权，孙中山始终不让他沾一点儿边。
蒋介石打仗确有一套，这是孙中山最为看重的；无奈彼时国民党派系势力严重，连孙中山都驾驭不了，更遑论一个外省来的、经常会闹点情绪、数次辞职的粤军参谋长了。
所以，蒋介石真正的发迹、出头，还是应该归功于黄埔军校的建立。恰如众星捧月，众多英勇的“校军”仅仅烘托出了一个人，捧出了一个后来竟上位至总统的校长。
1924年5月3日，蒋介石被孙中山正式任命为黄埔陆军军官学校校长。但在此前数月，军校筹备期间，蒋介石又一次闹了情绪，且递交辞呈，离粤回浙。他在当年2月21日的日记中写道：“具禀总理，并呈中央执行委员会，统筹办学校职，径离粤。”孙中山强留不住，几日后甚至派邓演达专程去浙江奉化，请其返粤，但蒋介石并未动身。2月底，孙中山致电于蒋，称“军官学校以兄担任，故遂开办，现在筹备既着手进行，经费亦有着落，军官及学生远方来者，逾数百人，多为慕兄主持校务，不应使热诚倾向者失望而去”,话已经讲到这种程度了，可谓苦口婆心，但蒋介石仍无回意。直到4月14日方才动身，于当月21日到达广州。
虽然一开始颇有些拿捏，但黄埔军校一经成立，蒋介石事必躬亲，无论巨细，每天连觉都睡不踏实。他的演讲才能大约也是从这时候起，才逐步臻于纯青的。因为自4月下旬开始，他几乎每天都要以校长身份，对军校干部、学生作演说。其演讲内容，包括做人的意义、当兵的意义、军纪与团结、制度与人才、自我牺牲精神、时局变乱、军校教育方针、仁民爱物、清洁卫生、练兵要素、枪的效用、官与兵的关系、苏共的情形，等等，可谓面面俱到，无所不及。
比如在1924年5月28日的日记中写道：“对军校第一期学生演讲饷的意义与来源。”这天的演讲内容，不妨摘抄其中几段——今天是五月二十八日，本校以后每月到二十八那一天发饷。你们要晓得饷是什么东西，饷有什么意义，为什么我们可以吃饷，这种地方都要明白才好。
我们今日所领的饷，饷款直接是从政府和党部发给我们，间接还是从百姓身上拿来的。百姓的钱，是他们的劳动得来，所以我们的饷，就是百姓的汗血，我们吃这饷，就同吸百姓的汗血一样。
我们无论在军队里，在学校里，都只是消费，没有半分生产的能力，所以军人是只会分利不会生利的一种人，亦可说是世界人类中最没有道理的一种动物。但是就现在的国家情形来观察，没有我们革命军人，更无希望。你看一般只讲强权不讲公理的军阀，剥削民主，掠夺民权，使人民深陷水深火热之中，不能得到一些幸福。若是没有我们革命党奋臂起来扶持正义，和那军阀抵抗，这些叛徒和国贼，不是要更加横暴么?所以我们革命军人要负担这个重大的责任，来改革我们的国家和社会，这样我们用了一般人民的汗血金钱，方无惭愧。
说起来实在可痛，现在军队，不但不保护人民，捍卫国家，而且反要到人民家里去奸淫抢杀，真是伤心害理全无心肝了，还可以算是人类么?
我们无论在学校在军队里面，对于衣服饮食应该要节俭，应该要保存，就是一粒米、一滴水、一颗弹、一件衣，也要体察来源艰难，不可漫不加意。
揭秘》一书，通篇读完，回过头来再看其中“饷的意义与来源”一段，颇有感触。该作约一百万字，2007年1月由团结出版社出版，分上下两册，日记内容截取1915年至1949年的部分段落。
虽然蒋介石在1925年12月2日的日记中，称西山会议派成员为“捣乱分子在北京希图标异”,但蒋对中国共产党及党员从一开始就抱有戒心，这在他的日记里，已不时地显露出来。然而，放在当时的情境下，革命党毕竟是完全有别于军阀的新党，其军队也是新的军队；从蒋介石对于“饷”的理解上，亦可略见一斑。他重视节俭，告诫军校的官兵对一粒米、一滴水都要体察其来源，不得不说，当时的蒋介石，还是颇得民意的。
然而，正如他在日记里痛斥旧军阀那样，后来逐渐得势的蒋介石，不仅完全抛弃了孙中山“联俄联共”的主张，甚至对中国共产党人大开杀戒，以至成为中国人民的敌人，将国民党培育成了新军阀，其本人，也全然走向了革命的反面。
(作者：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，原江北新区法院庭长)